第一百三十五章相去離愈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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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去離愈遠
這個問題師父說過不止一次，曇姬也問過一次……師父會這麽問，是她知道會有這天？
“師父……”鳳如卿輕樓主師蕓姬的頭，綿綿的吻落在發上，“師父，如卿會一直愛你，你頭發白了，如卿跟你一起白，我們要白頭偕老，你老，如卿就跟著你一起老；你死，如卿會跟著你一起死……共白，偕老，同死。”
“同死？”不知道何時，懷中的人已經醒來，一雙凝聚了明月光彩的雙眼望著鳳如卿，辨不清是情動是迷蒙，“你要和我一起死嗎？可如果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呢？”
“師父，你醒了？”鳳如卿沒有放開，反而越發的摟緊了懷中的人，“師父，別亂說。你有個萬一，如卿怎能茍活？師父，別亂想！你最近是不是因為有孕所以太累了，居然沒有一點警覺？”
“沒有警覺的不是你嗎？”一只冰涼的手貼上鳳如卿的胸口，“如果師蕓姬死了，鳳如卿會很痛苦對嗎？有什麽辦法會讓他更痛苦？痛苦到不能再痛苦。”
“師父，你在說些什麽？”鳳如卿只覺得那一個字一個字的就像是冰針，讓人心扉一點點抽涼。
“看著我！”一雙不同常人的冰涼玉手攀住鳳如卿的雙肩，“看著我……”
綿綿軟軟的聲音沒有絲毫命令的語氣，卻有著如同魔力的吸引，讓人的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，自覺的的就順從了那話。看著她，用盡心力，除此別無他想。一看進那雙眼，忽然之間，別的都摒除了知覺，只有那雙眼中不可知的幽深引誘著，神魂不覆。
“乖！如卿……好好記得我的話，活著……一直活著……”冰涼的觸感滑過，是柳夜飄落湖中的漣漪，癢癢的撓在心上……
腦中回蕩的言語不經意的從口中喃出，“活著……”聽到自己的聲音，鳳如卿突然驚回神。
懷中是空落的，涼風從胸口輕滑過，“師父？師父！”鳳如卿伸手摸向漆黑的床鋪，沒有人，也沒有絲毫溫度，“師父！”鳳如卿急站起身，奔向堂屋，再向左偏房，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影，“師父！”追出門外，只有紅月如詭，風淡如清。
真的只是夢，是幻覺？鳳如卿擡起手掌，掌心過去的是風的涼。“師父……”如卿想帶你回家，我們回秋水宮！鳳如卿喟然長嘆，“師父，你在哪兒？”失望的垂下頭，忽而目光瞥見衣袖上殘留有銀絲一縷。這是……
鳳如卿撚起那一縷，攤在掌心中，看清楚，那原是一根長長白發。不是夢，剛剛的不是夢！鳳如卿四望大叫，“師父，師父，你在附近是嗎？為什麽躲著如卿？師父……師父……”任憑鳳如卿叫得嗓子幹啞，寥寥天地，只有風聲在回應，月亮在註目，無人回應他！
鳳如卿立在風中許久，無望的立著，等不來想要的人，最終仰望紅月，一聲輕嘆，心中下定了決心！“師父，你等著，如卿會找到出陣的路。如卿要帶你離開這裏，我們回秋水宮，回宮後我們就成親，之後師父安心養胎，將來我們好好的養育我們的孩兒。”
踟躕了片刻，鳳如卿擡步離開了梨花小院，決然的步伐一直向前，沒有再回過頭！
記起黑白無常說城門已經開了，所以鳳如卿就先往城門方向，而沒有立刻折回黑白無常落腳的小院！不出半刻，封入到了城門前，漆黑的城門外聚集了數十人，不少身有傷殘，顯然經過一番爭鬥，大抵此刻是因為都無力再戰，才各自休息著。見鳳如卿來，所有人都各自扶持著各自的同伴退開了些。
鳳如卿沒多理會，穿過城門，出了城，映入眼中的不是黃沙，而是一片漆黑汪洋的水，映著血紅的月，碎成一池的紅，茫茫無盡的蔓延而去。為了確定是不是幻覺，鳳如卿將腳探下水，立刻就濕了靴，水浸了鞋底，鳳如卿立刻收回腳。想想，如果這個陣法裏的幻術這麽容易就能分辨，也就不會讓這麽多人都困在這裏了。鳳如卿只遲疑了片刻，便轉頭往回走。
離開了城門，鳳如卿便往黑白無常的小院過去，打算向他們請教一些問題，關於這個所謂的陣法，他們所知多少，應該可以作為尋找出路的參考。
鳳如卿只顧著急急忙忙的趕路，不提防的，突然一只手伸出來抓住了鳳如卿的衣袖，“少宮主！”
鳳如卿扭頭一看，微驚楞了半晌，“輕羽！你怎麽在這裏？”鳳如卿原在邊城見到輕羽就覺得意外了，此刻她怎麽也陷身在這絕地。思及此，鳳如卿心中有幾分煩躁，“你身子一向不好，跑來這些地方做什麽？”
鳳如卿嚴厲的口吻讓輕羽微嚇到，好半會兒才回過神來，“少宮主。”
“抱歉，輕羽！”鳳如卿也悔悟了自己的語氣，“輕羽，你為什麽也來了桃源鎮？現下大家都被困在這裏，你也……”鳳如卿一聲喟嘆，四望沒見過慕容家別的人，關心道，“輕羽，你沒跟在盟主身邊？一個人怎麽出來亂跑？”
“我是出來找喬……姑娘的。”輕羽低垂著頭，仿佛做錯了很嚴重的事情。
“你找玉蝶？她現在已經安全了！”鳳如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，火紅的月光讓人心中不安，總覺得有什麽會發生，很不吉利的事情。“輕羽，我送你回去盟主那裏！”鳳如卿毋庸置疑的抓起輕羽的手腕，“找到出路之前，你都好好呆在盟主身邊，哪裏也別去！你只是個弱女子，應對不了這城中那些居心叵測的人，也應對不了城中莫測的變化。”
“是，少宮主。”輕羽低垂著頭，偶爾偷偷的擡眼瞅向鳳如卿。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，輕羽才低聲道，“少宮主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。”
“我還是我，輕羽也還是輕羽。”鳳如卿輕笑道，“輕羽，你這些日子還好嗎？你的身子……有吃藥嗎？好些了嗎？”
“嗯！”輕羽低低的點頭，這陣子倒是不敢擡起頭，分不清是羞怯還是恭敬，“少宮主，你最近好嗎？輕羽怎麽看你……好像廋了？”
“有嗎？”鳳如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，“我沒感覺到！我最近挺好的！輕羽……”鳳如卿停下腳步，看著輕羽，“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。無論發生什麽，你都要努力活下去！”
“少宮主怎麽突然這麽說？”輕羽怯怯的偷窺了鳳如卿一眼，瞅著他神情凝重，也不覺顰眉。
“沒事，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。”鳳如卿也分不清自己怎麽會說這樣的話，或許是因為內心不安寧，覺得會發生什麽，或許只是單純的關心。
一路上，鳳如卿都沒再說話，輕羽也默默無言，兩人就如曾經主仆那般一前一後的走著，一直到了到了目的地，鳳如卿止步門前，“輕羽，我就送你到這裏。”
“少宮主，你不進去坐坐嗎？”輕羽擡頭追住鳳如卿轉身而去的背影，“少宮主，爹很想念你。爹他是真心為了你好的！”
“你知道了些什麽嗎？”鳳如卿轉過身來，面對輕羽，“輕羽，你自小跟著我一起長大，你該知道，我永遠不會離開師父，離開秋水宮！秋水宮是正是邪，由得天下人無評定，但至少秋水宮有撫養你長大！輕羽……還有慕天的死，我沒辦法不怪慕容伯伯！”
“少宮主……”輕羽咬著嘴唇，欲言又止，逼得眼淚在眼中直轉，“少宮主，如果……如果宮主她……她其實不是你認為的那麽好，你……”
“輕羽，別說師父的壞話，任何人都不能，你也不能！”鳳如卿眉微擰，神情凝重起來，“師父對我好不好，只有我才有資格評說。”
“少宮主！”輕羽見鳳如卿又轉身要走，急撲上前抓住鳳如卿的手，“少宮主，你……你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很喜歡宮主？是男人對女人那種喜歡？”
“輕羽，你……”鳳如卿記得輕羽離開前應該不知道這些事的，“你怎麽問這些？”
“少宮主，我見過沁心姑姑了。”輕羽雙手十指相絞，目光低垂著，也不敢看鳳如卿，“少宮主，沁心姑姑讓我告訴你，就是……宮主她……”
“師父怎麽了？沁心姑姑說了些什麽？”鳳如卿心陡然被提起，。
輕羽瞥了眼鳳如卿，這次低聲道，“沁心姑姑說，宮主她……打算將宮主之位傳給水姑娘。”
鳳如卿重重的凝眉，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，“師父要傳給水姑娘？師父還年輕，為什麽這麽早安排傳位？”何況水碧綠並非秋水宮的人，鬼門不一定願意放她，師父到底是怎麽想的？
“少宮主，你難道不擔心你自己嗎？”輕羽驚異道，“如果什麽也不是的水姑娘繼承秋水宮，那你呢？你才是秋水宮的少宮主啊！”
“哦！”鳳如卿好似才想到這件事，“我既然只是少宮主，那麽就還不是宮主，我無權左右師父將宮主之位傳給任何人。”鳳如卿明白了幾分輕羽的心思，“輕羽，秋水宮宮主之位，於我而言從不重要，師父給我就是對我的信任，秋水宮就是我的責任，不給，其實我倒是輕松了。”鳳如卿反而欣慰這個結局，若這樣，師父就會退隱，自己就隨著師父遠離江湖是非倒是更好！“我擔心的只是水姑娘性情古怪，怕苦了大家。”
“少宮主……”輕羽越發的抓緊了鳳如卿的手，哽了哽道，“少宮主，除了宮主以外，你就沒有別的在乎的東西嗎？少宮主，你真的那麽喜歡宮主嗎？”
鳳如卿再凝眉，輕羽確實是知道了，只是她知道自己和師父已經做了夫妻的事情嗎？沁心姑姑為何將這些事告訴她？鳳如卿也不忍繼續欺騙輕羽，便鄭重坦誠道，“輕羽，對你，我也不能隱瞞，我很愛師父。沒有她不可以！”
“少宮主，可宮主是你的仇人啊！她殺了你父母，這仇，你能不理嗎？”輕羽哽咽道，“少宮主，你的為人，怎麽可能將這些當沒有一樣。”
鳳如卿手顫了一下，心中一陣恐懼的寒衣侵襲，張皇道，“一切還不能確定！”
“少宮主，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！巧合的你是在沐叔叔死後，被宮主帶回宮，巧合的宮主和沐叔叔之間有斷不了的關系，巧合的你和沐叔叔長得一模一樣！”輕羽像是急著要說服鳳如卿。
“別說了！”鳳如卿猛然的甩開輕羽，收回手，“這些都是我的事情！”
“少宮主，你是要騙別人還說騙你自己？你知道你這樣是什麽嗎？父母之仇，不共戴天，你卻視而不見，還和仇人牽扯不清，這樣，你不怕天理不容，不怕要遭天譴嗎？”輕羽一急說出重話，出了口，發覺鳳如卿臉色鐵青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，急著上前道歉，“對不起，少宮主，我不是罵你的意思，我沒有……”
鳳如卿閃開身，避開了輕羽的觸碰，面色陰沈，“輕羽，我覺得我們沒必要說下去了！”鳳如卿搖頭，閉上眼看也不再看輕羽，“輕羽，保重！”
“少宮主！”輕羽大叫道，見鳳如卿頭也不回的急走，絕望之餘，兩行淚滑落兩頰，索性的放開聲音，用盡全力大叫道，“你從來就不知道宮主是什麽樣的人！宮主不止害死你爹娘，她還害死了老宮主！甚至……宮主的姐姐也是被宮主害死的！”
鳳如卿定住腳步，猛然回過頭，從未有的狠戾充斥在雙眼中，盯著輕羽如同冰霜做的劍，“輕羽，你再胡說，別怪我不客氣！”
輕羽被嚇得心中一陣緊縮，渾身顫抖，雙手死死的抓著裙子，唇齒也磕碰了好一會兒才強擠出話，“我沒有胡說！我在秋水宮的時候就聽說了！”
“你聽說了，我怎麽就沒聽說過？”鳳如卿怎麽也沒想到，會從輕羽口中聽到這番話，若她不是輕羽，他應該已經殺了她了！“輕羽，你再胡說半句，別怪我不顧及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。”
“我胡說？是少宮主你自欺欺人！你是宮主手中寶，看得也緊，這些話，當然沒人敢對你說。你以為白銀姐姐為什麽死的？就是因為她冒犯了宮主嗎？是因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，她想告訴你，所以才被宮主殘忍處死的。銀蘇姐姐死得多殘，你也忘了嗎？宮主那麽對白銀姐姐，就是為了震懾宮中的人，就因為銀蘇姐姐的下場，所以宮裏再也沒人敢說起！”輕羽越說越害怕的樣子，面色已經變得蒼白，顫抖也越發的厲害，“少宮主，輕羽也是因為膽小，這麽多年都一直不敢告訴你宮裏人說的這些。少宮主，是輕羽……對不起你，對不起銀蘇姐姐！”
銀蘇……一個快有些模糊的名字，但是想起，確實童年最深的一道傷疤，碰了就會血肉模糊。銀蘇和輕羽原本都是跟在鳳如卿身邊的婢女，銀蘇比鳳如卿年長四歲。鳳如卿記得是七歲那年，銀蘇就因為一杯茶水沖撞了師父，被關進了水牢，自己去求了師父，但是結果卻是，連自己也被投進水牢，自己就眼睜睜的看著銀蘇因為受不了水牢的毒和寒氣而痛苦哀嚎，直至死亡那一刻。鐵鏈的聲音，水的聲音，人的哀嚎此刻仿佛就回到了耳邊！鳳如卿再也無法站穩，愴然後退，噩夢驚醒般面色慘白！不可能，不可能這樣！師父對師伯是有感情的，不可能害死她，對師祖也不會，而白銀……師父不可能是殺雞儆猴才那麽殘忍的對白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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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問題師父說過不止一次，曇姬也問過一次……師父會這麽問，是她知道會有這天？
“師父……”鳳如卿輕樓主師蕓姬的頭，綿綿的吻落在發上，“師父，如卿會一直愛你，你頭發白了，如卿跟你一起白，我們要白頭偕老，你老，如卿就跟著你一起老；你死，如卿會跟著你一起死……共白，偕老，同死。”
“同死？”不知道何時，懷中的人已經醒來，一雙凝聚了明月光彩的雙眼望著鳳如卿，辨不清是情動是迷蒙，“你要和我一起死嗎？可如果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呢？”
“師父，你醒了？”鳳如卿沒有放開，反而越發的摟緊了懷中的人，“師父，別亂說。你有個萬一，如卿怎能茍活？師父，別亂想！你最近是不是因為有孕所以太累了，居然沒有一點警覺？”
“沒有警覺的不是你嗎？”一只冰涼的手貼上鳳如卿的胸口，“如果師蕓姬死了，鳳如卿會很痛苦對嗎？有什麽辦法會讓他更痛苦？痛苦到不能再痛苦。”
“師父，你在說些什麽？”鳳如卿只覺得那一個字一個字的就像是冰針，讓人心扉一點點抽涼。
“看著我！”一雙不同常人的冰涼玉手攀住鳳如卿的雙肩，“看著我……”
綿綿軟軟的聲音沒有絲毫命令的語氣，卻有著如同魔力的吸引，讓人的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，自覺的的就順從了那話。看著她，用盡心力，除此別無他想。一看進那雙眼，忽然之間，別的都摒除了知覺，只有那雙眼中不可知的幽深引誘著，神魂不覆。
“乖！如卿……好好記得我的話，活著……一直活著……”冰涼的觸感滑過，是柳夜飄落湖中的漣漪，癢癢的撓在心上……
腦中回蕩的言語不經意的從口中喃出，“活著……”聽到自己的聲音，鳳如卿突然驚回神。
懷中是空落的，涼風從胸口輕滑過，“師父？師父！”鳳如卿伸手摸向漆黑的床鋪，沒有人，也沒有絲毫溫度，“師父！”鳳如卿急站起身，奔向堂屋，再向左偏房，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影，“師父！”追出門外，只有紅月如詭，風淡如清。
真的只是夢，是幻覺？鳳如卿擡起手掌，掌心過去的是風的涼。“師父……”如卿想帶你回家，我們回秋水宮！鳳如卿喟然長嘆，“師父，你在哪兒？”失望的垂下頭，忽而目光瞥見衣袖上殘留有銀絲一縷。這是……
鳳如卿撚起那一縷，攤在掌心中，看清楚，那原是一根長長白發。不是夢，剛剛的不是夢！鳳如卿四望大叫，“師父，師父，你在附近是嗎？為什麽躲著如卿？師父……師父……”任憑鳳如卿叫得嗓子幹啞，寥寥天地，只有風聲在回應，月亮在註目，無人回應他！
鳳如卿立在風中許久，無望的立著，等不來想要的人，最終仰望紅月，一聲輕嘆，心中下定了決心！“師父，你等著，如卿會找到出陣的路。如卿要帶你離開這裏，我們回秋水宮，回宮後我們就成親，之後師父安心養胎，將來我們好好的養育我們的孩兒。”
踟躕了片刻，鳳如卿擡步離開了梨花小院，決然的步伐一直向前，沒有再回過頭！
記起黑白無常說城門已經開了，所以鳳如卿就先往城門方向，而沒有立刻折回黑白無常落腳的小院！不出半刻，封入到了城門前，漆黑的城門外聚集了數十人，不少身有傷殘，顯然經過一番爭鬥，大抵此刻是因為都無力再戰，才各自休息著。見鳳如卿來，所有人都各自扶持著各自的同伴退開了些。
鳳如卿沒多理會，穿過城門，出了城，映入眼中的不是黃沙，而是一片漆黑汪洋的水，映著血紅的月，碎成一池的紅，茫茫無盡的蔓延而去。為了確定是不是幻覺，鳳如卿將腳探下水，立刻就濕了靴，水浸了鞋底，鳳如卿立刻收回腳。想想，如果這個陣法裏的幻術這麽容易就能分辨，也就不會讓這麽多人都困在這裏了。鳳如卿只遲疑了片刻，便轉頭往回走。
離開了城門，鳳如卿便往黑白無常的小院過去，打算向他們請教一些問題，關於這個所謂的陣法，他們所知多少，應該可以作為尋找出路的參考。
鳳如卿只顧著急急忙忙的趕路，不提防的，突然一只手伸出來抓住了鳳如卿的衣袖，“少宮主！”
鳳如卿扭頭一看，微驚楞了半晌，“輕羽！你怎麽在這裏？”鳳如卿原在邊城見到輕羽就覺得意外了，此刻她怎麽也陷身在這絕地。思及此，鳳如卿心中有幾分煩躁，“你身子一向不好，跑來這些地方做什麽？”
鳳如卿嚴厲的口吻讓輕羽微嚇到，好半會兒才回過神來，“少宮主。”
“抱歉，輕羽！”鳳如卿也悔悟了自己的語氣，“輕羽，你為什麽也來了桃源鎮？現下大家都被困在這裏，你也……”鳳如卿一聲喟嘆，四望沒見過慕容家別的人，關心道，“輕羽，你沒跟在盟主身邊？一個人怎麽出來亂跑？”
“我是出來找喬……姑娘的。”輕羽低垂著頭，仿佛做錯了很嚴重的事情。
“你找玉蝶？她現在已經安全了！”鳳如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，火紅的月光讓人心中不安，總覺得有什麽會發生，很不吉利的事情。“輕羽，我送你回去盟主那裏！”鳳如卿毋庸置疑的抓起輕羽的手腕，“找到出路之前，你都好好呆在盟主身邊，哪裏也別去！你只是個弱女子，應對不了這城中那些居心叵測的人，也應對不了城中莫測的變化。”
“是，少宮主。”輕羽低垂著頭，偶爾偷偷的擡眼瞅向鳳如卿。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，輕羽才低聲道，“少宮主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。”
“我還是我，輕羽也還是輕羽。”鳳如卿輕笑道，“輕羽，你這些日子還好嗎？你的身子……有吃藥嗎？好些了嗎？”
“嗯！”輕羽低低的點頭，這陣子倒是不敢擡起頭，分不清是羞怯還是恭敬，“少宮主，你最近好嗎？輕羽怎麽看你……好像廋了？”
“有嗎？”鳳如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，“我沒感覺到！我最近挺好的！輕羽……”鳳如卿停下腳步，看著輕羽，“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。無論發生什麽，你都要努力活下去！”
“少宮主怎麽突然這麽說？”輕羽怯怯的偷窺了鳳如卿一眼，瞅著他神情凝重，也不覺顰眉。
“沒事，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。”鳳如卿也分不清自己怎麽會說這樣的話，或許是因為內心不安寧，覺得會發生什麽，或許只是單純的關心。
一路上，鳳如卿都沒再說話，輕羽也默默無言，兩人就如曾經主仆那般一前一後的走著，一直到了到了目的地，鳳如卿止步門前，“輕羽，我就送你到這裏。”
“少宮主，你不進去坐坐嗎？”輕羽擡頭追住鳳如卿轉身而去的背影，“少宮主，爹很想念你。爹他是真心為了你好的！”
“你知道了些什麽嗎？”鳳如卿轉過身來，面對輕羽，“輕羽，你自小跟著我一起長大，你該知道，我永遠不會離開師父，離開秋水宮！秋水宮是正是邪，由得天下人無評定，但至少秋水宮有撫養你長大！輕羽……還有慕天的死，我沒辦法不怪慕容伯伯！”
“少宮主……”輕羽咬著嘴唇，欲言又止，逼得眼淚在眼中直轉，“少宮主，如果……如果宮主她……她其實不是你認為的那麽好，你……”
“輕羽，別說師父的壞話，任何人都不能，你也不能！”鳳如卿眉微擰，神情凝重起來，“師父對我好不好，只有我才有資格評說。”
“少宮主！”輕羽見鳳如卿又轉身要走，急撲上前抓住鳳如卿的手，“少宮主，你……你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很喜歡宮主？是男人對女人那種喜歡？”
“輕羽，你……”鳳如卿記得輕羽離開前應該不知道這些事的，“你怎麽問這些？”
“少宮主，我見過沁心姑姑了。”輕羽雙手十指相絞，目光低垂著，也不敢看鳳如卿，“少宮主，沁心姑姑讓我告訴你，就是……宮主她……”
“師父怎麽了？沁心姑姑說了些什麽？”鳳如卿心陡然被提起，。
輕羽瞥了眼鳳如卿，這次低聲道，“沁心姑姑說，宮主她……打算將宮主之位傳給水姑娘。”
鳳如卿重重的凝眉，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，“師父要傳給水姑娘？師父還年輕，為什麽這麽早安排傳位？”何況水碧綠並非秋水宮的人，鬼門不一定願意放她，師父到底是怎麽想的？
“少宮主，你難道不擔心你自己嗎？”輕羽驚異道，“如果什麽也不是的水姑娘繼承秋水宮，那你呢？你才是秋水宮的少宮主啊！”
“哦！”鳳如卿好似才想到這件事，“我既然只是少宮主，那麽就還不是宮主，我無權左右師父將宮主之位傳給任何人。”鳳如卿明白了幾分輕羽的心思，“輕羽，秋水宮宮主之位，於我而言從不重要，師父給我就是對我的信任，秋水宮就是我的責任，不給，其實我倒是輕松了。”鳳如卿反而欣慰這個結局，若這樣，師父就會退隱，自己就隨著師父遠離江湖是非倒是更好！“我擔心的只是水姑娘性情古怪，怕苦了大家。”
“少宮主……”輕羽越發的抓緊了鳳如卿的手，哽了哽道，“少宮主，除了宮主以外，你就沒有別的在乎的東西嗎？少宮主，你真的那麽喜歡宮主嗎？”
鳳如卿再凝眉，輕羽確實是知道了，只是她知道自己和師父已經做了夫妻的事情嗎？沁心姑姑為何將這些事告訴她？鳳如卿也不忍繼續欺騙輕羽，便鄭重坦誠道，“輕羽，對你，我也不能隱瞞，我很愛師父。沒有她不可以！”
“少宮主，可宮主是你的仇人啊！她殺了你父母，這仇，你能不理嗎？”輕羽哽咽道，“少宮主，你的為人，怎麽可能將這些當沒有一樣。”
鳳如卿手顫了一下，心中一陣恐懼的寒衣侵襲，張皇道，“一切還不能確定！”
“少宮主，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！巧合的你是在沐叔叔死後，被宮主帶回宮，巧合的宮主和沐叔叔之間有斷不了的關系，巧合的你和沐叔叔長得一模一樣！”輕羽像是急著要說服鳳如卿。
“別說了！”鳳如卿猛然的甩開輕羽，收回手，“這些都是我的事情！”
“少宮主，你是要騙別人還說騙你自己？你知道你這樣是什麽嗎？父母之仇，不共戴天，你卻視而不見，還和仇人牽扯不清，這樣，你不怕天理不容，不怕要遭天譴嗎？”輕羽一急說出重話，出了口，發覺鳳如卿臉色鐵青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，急著上前道歉，“對不起，少宮主，我不是罵你的意思，我沒有……”
鳳如卿閃開身，避開了輕羽的觸碰，面色陰沈，“輕羽，我覺得我們沒必要說下去了！”鳳如卿搖頭，閉上眼看也不再看輕羽，“輕羽，保重！”
“少宮主！”輕羽大叫道，見鳳如卿頭也不回的急走，絕望之餘，兩行淚滑落兩頰，索性的放開聲音，用盡全力大叫道，“你從來就不知道宮主是什麽樣的人！宮主不止害死你爹娘，她還害死了老宮主！甚至……宮主的姐姐也是被宮主害死的！”
鳳如卿定住腳步，猛然回過頭，從未有的狠戾充斥在雙眼中，盯著輕羽如同冰霜做的劍，“輕羽，你再胡說，別怪我不客氣！”
輕羽被嚇得心中一陣緊縮，渾身顫抖，雙手死死的抓著裙子，唇齒也磕碰了好一會兒才強擠出話，“我沒有胡說！我在秋水宮的時候就聽說了！”
“你聽說了，我怎麽就沒聽說過？”鳳如卿怎麽也沒想到，會從輕羽口中聽到這番話，若她不是輕羽，他應該已經殺了她了！“輕羽，你再胡說半句，別怪我不顧及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。”
“我胡說？是少宮主你自欺欺人！你是宮主手中寶，看得也緊，這些話，當然沒人敢對你說。你以為白銀姐姐為什麽死的？就是因為她冒犯了宮主嗎？是因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，她想告訴你，所以才被宮主殘忍處死的。銀蘇姐姐死得多殘，你也忘了嗎？宮主那麽對白銀姐姐，就是為了震懾宮中的人，就因為銀蘇姐姐的下場，所以宮裏再也沒人敢說起！”輕羽越說越害怕的樣子，面色已經變得蒼白，顫抖也越發的厲害，“少宮主，輕羽也是因為膽小，這麽多年都一直不敢告訴你宮裏人說的這些。少宮主，是輕羽……對不起你，對不起銀蘇姐姐！”
銀蘇……一個快有些模糊的名字，但是想起，確實童年最深的一道傷疤，碰了就會血肉模糊。銀蘇和輕羽原本都是跟在鳳如卿身邊的婢女，銀蘇比鳳如卿年長四歲。鳳如卿記得是七歲那年，銀蘇就因為一杯茶水沖撞了師父，被關進了水牢，自己去求了師父，但是結果卻是，連自己也被投進水牢，自己就眼睜睜的看著銀蘇因為受不了水牢的毒和寒氣而痛苦哀嚎，直至死亡那一刻。鐵鏈的聲音，水的聲音，人的哀嚎此刻仿佛就回到了耳邊！鳳如卿再也無法站穩，愴然後退，噩夢驚醒般面色慘白！不可能，不可能這樣！師父對師伯是有感情的，不可能害死她，對師祖也不會，而白銀……師父不可能是殺雞儆猴才那麽殘忍的對白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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